認識樹木希林是因為電影《小偷家族》，記得我是在飛機上看的，故事細節已有點模糊，但依稀記得她戲中樸實而堅強的身影。
直至最近看到一本她的著作，封面照是樹木希林模仿英國畫家名作《Ophelia》的概念拍攝，唯美的畫面令我印象深刻。照片中的希林婆婆衣服四散展開，像人魚般漂浮在水上。她神態自若，宛如本來就生長在水中。書名為《離開時，以我喜歡的樣子》，是引用她生前的一句話「人都會死，至少要死成自己喜歡的樣子。」不知怎的，讀著竟有點感動。我在想，如果我們要死成自己喜歡的樣子，那麼在生時，更加要以自己喜歡的方式去活，對吧？
說來奇怪，我竟然因著一個書本封面而感動，甚至開始翻查她的過去。我喜歡她的率性，欣賞她的豁達。她敢愛敢恨，剛烈不羈。她曾遭丈夫家暴多年，然而她卻拒絕離婚請求，毅然選擇跟對方在同一屋簷下過著足足二十年的「分居生活」。或許在別人眼中，她的行為有點無法理解，但對了，畢竟她是那種四十年前就會穿著牛仔服閃婚，甚至想到把自己的藝名拿去拍賣的人，「叛逆」這個詞似乎早就埋在她的血液裡。
我覺得這個人很有趣，甚至有點被她吸引，我想大概是她的性格擁有我缺少的那部分。說起來，我本身就很欣賞那些能堅持自己的人。我當然也有自己的想法，但我往往會因為太過顧及別人而無法對自己忠誠。但最近發現當事情越過我的底線，我還是會選擇堅持。雖然過程很累，甚至有點焦頭爛額，但我慶幸最後仍能忠於自己。所以我羡慕樹木希林，儘管她的婚姻並不如意，晚年更身患癌症，左眼失明，但對於她仍能堅持自己所相信的事，我覺得也是一種幸福。
這樣的人注定就是一個傳奇。只是當事人未必一定懂得自己的過人之處，她就曾經問導演：「像我這樣的老太太有什麼好看的？」我想，她也未免太謙虛了。
當然不少人認識樹木希林是透過電影，我呢？就只看過《小偷家族》，但我反而覺得演戲終歸是演戲，就算演技再好，都只是戲中的角色而已。所以我喜歡讀她的訪問，從她的一言一行和過去的種種，我感覺眼前的是一個跟你我他無異的平凡人，是那種就住在隔壁，碰面時會逗我女兒玩的老婆婆。不過卸下明星光環的她，骨子裡還是隱約有種說不出的個性。
2017年，她接拍了西武SOGO的一個廣告。鏡頭下的她穿戴漂亮，跟她平時所飾演的小人物角色截然不同。這樣的她我還是第一次看到，意外地還駕馭得不錯，就如她在廣告中所說「穿沒有穿過的衣服，為不曾見過的自己感到開心」。喜歡這則廣告的文案，感覺就像是為她量身訂做：
「今年，你又長大了一歲
這一次，不論是相應的年紀
還是最好的年紀
這些詞彙都顯得無趣
是會束縛著你的
你大可不必豎著耳朵聽從別人的話
這世上的事，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改變
穿沒有穿過的衣服
為不曾見過的自己感到開心
享受這個誰也不是的自己
這樣的2017年正是你想要的
脫掉年齡
穿上冒險
我，就是我。」
品牌無疑是找對了人，畢竟她的一生從沒走在世人心中的正軌上，這番話由她說起來就是特別有力。尾末那一幕，她望著鏡頭神氣地說：「脫掉年齡，穿上冒險」，然後抓一抓鼻子，露出一臉孩子氣。誰說穿上華衣美服便一定要流露囂張氣焰？喜歡樹木希林，她總是將最真實的自己呈現給我們。
提筆為文章作結這一刻，剛巧發現正是希林婆婆逝世兩周年。我是因為這陣子腦海不斷閃過她説「至少要以自己喜歡的方式死去」這句話，才決定寫一下她的事情。沒想到竟然這麼湊巧，就當是萍水相逢的我們之間的一點緣分吧。
常言道「以生命影響生命」，對我來說，樹木希林就是這樣的存在。或許連她本人也未必想到離開兩年，在地球上的某個角落，竟然有個跟她素未謀面的女子會因著她的話，想要成為像她那樣的人。她真的是越老越有魅力，在她身上，我感到「變老」似乎也並非什麼壞事。原來人老了，依然可以活得帥氣，也可以懷著赤子之心，看待這個有點複雜的世界。我在想，如果能有她一半的豁達和智慧，相信就算走到生命盡頭，大概也會死而無憾，甚至還有點自豪，因為我已成為自己所憧憬的大人。
她曾在訪問中説過：「如果人死後會成為宇宙的灰塵，至少要變成一顆美麗且發亮著飛舞的塵埃。那個，是我最後的慾望。」希林婆婆，不知道此刻是否如你所願了？但你的光芒，我們會記得。
*廣告文案翻譯摘取自《大福食、遊、觀影視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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