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是怎麼處理舊情人的照片呢？特別是兩個人的甜蜜合照，分手之後看在你眼裡，是會感到依依不捨，還是格外刺眼呢？
我談戀愛的時代，是個數位科技還不發達、人們習慣把相片洗出來的年代。相戀時珍貴的合影，在分手後成了灑在傷口上的鹽巴。我是個膽小怕痛的人，連撕毀照片的骨氣都沒有。為了避免看到曾經快樂的照片而感到不快樂，我選擇找個心情平靜的時刻，把舊照片打包封箱，過程中盡量不用正眼看它們，然後把它們堆在我鮮少開啟的儲藏室裡，任憑它們就這麼逐漸被遺忘。
我私心覺得，照相技術真是個偉大的發明，照片之所以珍貴，是因為它記錄了人生不能重來的一刻，每當我們看到了某張別具意義的照片，我們也彷彿回到了那段時光，重溫當時的美好，或晦澀。
但有些記憶，實在不值得重溫。比如說，你和他初識的那一刻，那時他看起來像個大好人，沒想到後來他卻對你這麼壞！也好比，你和他許下承諾的那一刻，所謂承諾，就是說了一些你自己都沒辦法相信的話，卻希望對方相信。上一刻的快樂，在時間軸往前移動之後，成了這一刻的滄桑。
有個朋友一年前離婚，經歷了一段沒日沒夜的哀痛期，好不容易才又步上正常的生活軌道，決定展開新的人生。她買了新床，換了新髮型，也建立了固定運動的好習慣。她以為自己已經脫離過去的陰霾，想不到卻在某天深夜崩潰大哭，無助地在半夜兩點多打電話向好友求救，原因是因為她無意間翻到了和前夫的婚紗照，塵封的傷口又再次被揭開……。
如果把我們的人生比喻成一張張照片，用停格的角度檢視每段時光，我們會發現，人生不外乎是由一刻刻的快樂或悲傷堆築而成的。特別是在愛情逝去時，我們常常會不由自主地緬懷過去的快樂。舊情人的照片讓我們的回憶停格在相戀時的美好，也停格在此刻的悲傷。
然而，事實上，我們的人生不是停格的照片，而是會轉動的影片。過去的甜蜜無法存留到現在，現在的傷心也會隨時間而沖淡。我們的人生不是只有快樂或悲傷，還有更多時候，我們是在通往悲傷的過程，以及邁向快樂的過程。這一刻的滄桑，在時間軸往前移動之後，將會成為下一刻的感恩。
明白人生的每一刻都不是「結果」，而是「過程」，或許我們能夠更勇敢的去面對不想面對的結果。
以前曾經在某部古裝港劇裡聽過這麼一段話：「生有時，死有時。哭有時，笑有時。哀慟有時，跳舞有時。尋找有時，失落有時……」原以為這是中國古典文學，後來才知道，這是改編自聖經《傳道書》裡的一段話，意思是凡事都有定期，天下萬務都有定時。時間掌握在上帝的手中，然而，上帝的時間，人始終不能參透。
幾乎每個在感情中受傷的人，都會問這兩個問題：「為什麼從前我們那麼快樂，現在卻變得如此悲哀？」「到底我還要哭多久？」問題的答案，只有上帝才知道。
哭有時，笑有時。我們沒有辦法掌控時間，也沒有辦法預知未來。看見時間不停的往前移動，並不會減輕我們此刻的悲傷，但卻會讓我們相信，自己一定能平安到達時間的那一頭。
哀慟有時，跳舞有時。在最傷痛的時刻，要記住我們人生的影片仍在繼續往前轉，傷痛只是一個過程，不是最後的結果。
最近因為搬家的關係，我從儲藏室裡翻出回憶的箱子，重新見到舊情人的照片。我仍然記得當初分手的原因，仍然記得那段日子我流了多少眼淚，只是，那份傷心的感覺，我卻怎麼想都想不起來。
這才明白，人無法永遠快樂，也不會永遠傷心。我們只能在快樂的時候，拍下照片讓記憶停格。至於傷心的時候，則讓影片快轉，別停格，別讓最後的結果，留在這一刻。
文 / 黎詩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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