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年情人節夜晚,收到一封陌生簡訊。「哈囉我是某某某,那天很尷尬的見面後,能不能交個朋友呢?」
正一頭霧水時電話響了,當時收訊不佳,只約略聽到對方說之前有來我家,然後問了幾次O不OK?身旁友人只見我邊疑惑皺眉一邊說什麼O不OK。倉促掛上電話後,我從一臉茫然轉為眼神死地跟友人說:「是之前的相親對象」,友人的臉則從好奇轉為興奮,而且是異常興奮。
時間拉回幾個月前,始作俑者是鳥媽。她呢,是個非常好講話好相處的人,講好聽點是隨和,講難聽點就是有些隨便。她朋友胖珠姨向她打探問我有對象了沒,說想介紹她孫子給我認識。
長輩介紹對象的情報通常只有對方的職業、年紀,有車有房非必要條件,但有的話會加強口氣(但如果有車也有房可能沒有頭髮因為年紀滿大了這點要注意),偶爾還會說那個人的親戚誰誰誰我很熟,這種跟當事人完全無關的資訊。畢竟長輩們只要確認男未婚、女未嫁,那就可以來認識一下,什麼個性興趣身高體型一概不重要。
在我經歷過的幾場相親裡,幾乎都是隨口被通知之後就得硬著頭皮上場,像這次就是某次連假返鄉的某天午餐,鳥媽隨口宣布,「妳記得我朋友胖珠姨嗎?她等等要帶她孫子來喝茶。」這種一聽就知道絕對不是純喫茶的局。聽到當下其實有點惱怒,先不論對方什麼來頭,平常上班不得已人模人樣,放假我就是追求披頭散髮四角褲吊嘎晃來晃去到爸媽有時會生氣,這下不但得去梳洗還得煩惱要不要化妝要穿什麼,放假在家像一塊抹布攤著的自由被剝奪,現在回想起來還有點生氣。
不久後,對方一行五人抵達,胖珠姨、男方爸爸、繼母、五歲小女兒。我方僅鳥媽與我列席,但我弟跟朋友就在主戰場旁邊假沒事真圍觀,不時穿插明明在隔壁打牌,卻莫名過來喝茶吃水果散步,明顯就是想來看男主角是圓是扁的我的姑姑阿姨們。後來才知道是大弟去通風報信說「來喔來看女婿喔」,我感覺自己跟動物園裡的猴子一樣。
場外偷看得熱火朝天,場內零下100度C。氣氛很尷尬,幾乎是凝結。因為這是一個大家都心知肚明,卻又假裝輕鬆愜意只是老友敘舊的局。鳥媽雖然人很好,但不太會開話題,我平日雖然能言善道,但決定選擇享受這種窒息式沉默。
鳥媽手忙腳亂地泡茶並跳針說她不會泡茶,胖珠姨則循環播放:「年輕人結婚前可以多認識啦,如果聊得來就試試看,如果沒辦法就當交個朋友也不錯,我是覺得齁就多認識,就聊聊當個朋友啊」。雙方長輩都在言不及義各自跳針,我內心在冷笑,喜歡亂點鴛鴦譜齁,OK啊^^。
而男主角從頭到尾幾乎都低著頭只跟懷裡的妹妹對話,像在操縱腹語娃娃似的,感覺妹妹才是本體,總之整個人算是完全帶不出場那款。我雖然假笑到臉都僵了,但至少還大方看著眾人,特別是鳥媽,因為我雖然表明拒絕這種相親,但她因為太好講話推不掉,所以落得這個場面,所以我每次眼神對上她都兇猛駭人,是老鷹緊盯獵物,是地獄來的那種眼神。
在胖珠姨講到第108次男方在屏東當職業軍人時,我逢場作戲問對方是哪種軍人?不料他竟然發出一個鼻孔噴氣的悶笑聲,我解讀成「講什麼妳聽得懂嗎?」,而且他笑完也沒回答,倒是他爸接話說在某某部隊。此時我家小弟剛好出現,胖珠姨立刻做球給男方說小弟也是職業軍人,想說好歹也能隨便聊個兩句吧,結果對方還是不講話。Come on man~就算也是被逼的,人都來了你他媽客套敷衍個兩句很難嗎?坐著時只低頭跟妹妹囁嚅,站著時也畏畏縮縮唯唯諾諾的樣子,都三十幾歲了到底!?
之後連胖珠姨都自覺尷尬,便起身說時間不早了,半強迫對方跟我交換電話,頂天立地的我站起來還比駝背的男方高,他把電話念給我,我臭臉回撥,並散發一種你敢打試試看的氣場。胖珠姨又提醒對方報上自己名字,他才嘟囔了根本聽不清楚的三個字,結束這齣鬧劇。
想不到事隔一陣,他竟然選在情人節的夜晚,沒頭沒腦地來訊又來電跳針問:「當個朋友O不OK?可以交個朋友嗎?妳覺得OK嗎?」聲音聽起來頗茫可能是酒後來電,晚上11點多我還站在路邊說明不OK的原因,事隔幾年想起來心還是好累⋯⋯我決定以後要是再有這種狀況,就留我弟的電話吧。
文/丸鳥;插畫/白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