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時候,受到充斥於主流敘事中偽善的不良文本影響,你會以為,一個愛妳的人必然要更渴望擁抱並親吻妳,在身體展開更激烈的交合之前,以及之後。妳在那些從不承諾的男孩們身下等待愛的信息,無知於回應承諾的將來可能比承受失落更為艱辛。
那個年代混沌的妳,雖然能夠看穿用愛的語言來交換性的伎倆,卻尚未有能力逃出用身體的奉獻來等待愛的煉獄。
當時妳更不可能知道,待妳更老了,開始對每個聲稱愛妳的人充滿敵意,妳將清楚地確認自己更想要被撕裂被穿刺,期待肉與肉激烈的撞擊,恐怕唯有如此,才有機會找到間隙進入妳看似虛掩實則難以開啟的心裡。
可是到那時,那些挾帶愛的字句爬上妳的床的男人,許多已經只能,或者善意地說,更擅於親吻與擁抱。
他們必須花大量時間親吻與擁抱是要彌補難舉或乏力的缺憾?或者,像妳身體已經長成一頭母狐腦袋卻還是拉不拉多的青春期以為的那樣,只是男人反過來長,在經年累月的求歡與達陣之後,他們終於開始依戀親吻與擁抱帶來被愛的證據?
可是那雙傾覆下來的唇片為何沉重地彷彿道德的譴責?使得妳盡責的以舌頭交纏幾乎是以為這樣就能避免受懲的假設。終於停止所有遊盪的妳停下腳步回望,看見曾經歡快奔馳的慾望草原上如今竟遍布荊棘。
因為妳心頭的確有了喜歡的人。
然後才發現,妳還困在那個用身體的奉獻來等待愛的煉獄。然而往地心直墜的肥軟的肉,已經幾斤幾兩的交換了青春,這軀放縱多年的老肉體,褪盡了神秘光暈的皮,亦無天真的心靈支撐,攀不上祭壇的檯面,早已無法與惡魔交易。
妳惶恐了起來,多年過去妳不曾練習過其他的技術,欠缺測量情感進展的尺度。妳說不出一句話,因為向來擅長的曖昧言語只能鋪往疑雲重重的路;妳勤於打扮又厭於打扮,在愛情的鏡子前面目模糊;妳無時無刻不想要擁抱並親吻對方,但早已生疏於愛如何溫柔的傳遞。於是抱著那些被妳譏諷為贗品的回憶來說服自己或許還有什麼能拿來用以誘引,可終於發現自己已成了造假的惡女。
其實無論如何都應該欺騙到底的,一旦讓自己承認了喜歡,雀躍瞬間凋零成哀傷的等待,妳彷彿看見自己是徘徊在愛情荒原上的老妓。
從不是獵人亦當不了獵物的妳,難以忍受自己卑微的樣子,遂比豢養的家貓更沒有耐性。等待無法從容的時候就要放棄等待,妳用與求愛的虛弱成強烈對比的強大意志逐夜剝去被愛的希望,直到甚麼都不剩了為止。
反正性跟愛都不是必需品,妳可以嫁給自己所以是陸太太,也可以花上大把時間與自己華麗的做愛。但妳無法親吻並擁抱自己--最後妳終會向謊言妥協,造假的惡女,只堪堪配得上那些愛情的贗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