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火車,靜候啟程的數分鐘,我最常做的事,就是看月台上的人。小時候記憶裡的火車月台,總是關於別離與食物:月台上一邊站滿來送別萬般不捨的人,一邊擠滿窗邊向乘客叫賣點心便當的小販們,天真小孩沒有太多離愁別緒,但總是記得爸媽難得買零嘴給我的片段。長大了活在大都市,才發覺一切已成追憶,月台已成有車票的人才能抵達的文明地方。
然而不管在小說、電影、還是現實生活裡,火車月台總是象徵著機遇、緣分、美麗的𣊬間:《愛在黎明破曉時》男女主角在月台上分別時那匆忙的約定不是很浪漫嗎?《雙面情人》裡因為錯過月台上的列車,述說著平行時空裡愛情故事;《大吉嶺有限公司》裡三兄弟抱著行李追上火車的驚險好笑教我多次回味。去年的西伯利亞之旅,我們從北京站出發,途經多個中國城市緩緩駛進俄羅斯,從實名制車票的國度、冷清的中國月台,忽然駛進了地大物博的西伯利亞城市,一切又回到童年時那般,當火車漸漸靠近月台,門一打開,人們湧滿了整個月台,到站的人蜂湧離開、上車的人默默排隊,有人出發,有人回家。
當下車走走呼吸新鮮空氣的乘客開始聚集,小販們漸漸走近,賣著零食、冰涼汽水甚至是來自貝加爾湖的名產白鮭Omul魚乾,月台上忽然出現各種散步的貓和狗,有人繼續站在月台看著書,更多人趁著十數分鐘抽一根菸。然後,鈴聲一響,火車要開走了,一片不捨瀰漫在月台,站在窗邊肩揹著小孩的爸爸,是在對車上的太太說再見嗎?火車月台總是能引發旅人的無窮想像,隨著世界疫情帶來諸多改變,未來世界裡還能看見這些風景的國度還有多少?其實也無法想像在像文明先進的瑞士火車站裡,能看到如此隨意自在的眾生相。
猶記得一次在印度旅行,旅程最後一天想從昌迪加爾(Chandigarh),坐火車回到首都德里,卻只訂到後補一百多號的車票,心裡其實早已篤定坐不上了。但還是提早來到月台,在長椅等候遇上跟我閒聊的印度夫婦,印度先生知道我的候補車票,在火車到站一刻便眾裡尋他般在人潮如鯽中找到月台站長給我候補的位置,幾分鐘後我已坐在意想不到舒適的座位上等待出發,印度先生還從別卡車廂來確定我是否安好。雖然心中有十萬個問號(到底前面一百多個候補的人去哪裡了),但印度的不可思議總是一切問題的答案,心裡感激著月台上的人,我的臉上更是難掩興奮,因為坐上火車,家就在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