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乾杯!戀上日本酒的女子〉這部紀錄片的簡介中,得知過去日本傳統上並不允許女性參與任何釀製清酒的相關工作,但這部片記錄的,卻是當今活躍於日本酒領域的三位傑出女性的故事時,便預期(或期待)會看到三位主角在那個以男性為主的世界中的血淚辛酸奮鬥過程。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片中只看得見她們工作時的專注、熱忱與活力,她們經常掛著笑容的臉上,完全沒有「辛苦」二字的痕跡。甚至當被問及是否曾因女性的身分而遭遇什麼阻礙或困難,她們的回答也都是:「沒有。」這才發現,那些性別角色的框架,對她們來說根本完全不存在,我原先的「預期」反而是狹隘的預設。
這部片拍攝的三位主角,分別是:全日本僅有的三十位女性「杜氏」(首席釀酒師)之一、也是日本女性釀酒師先鋒的今田美穗;享有日本最強清酒酒吧(Sake Bar)侍酒師美譽的千葉麻里繪;以及身為紐西蘭人,卻成為積極推廣日本酒的品酒專家的瑞貝卡‧威爾森‧李(Rebekah Wilson-Lye)。她們雖然分處日本酒產業的不同環節,卻同樣利用她們獨特的女性觀點與特質,為這個產業注入了新的色彩與風貌。
首先是今田美穗,她在家族經營了三代的「今田酒造」面臨存亡之際繼承家業,因此她一面要從零開始學習釀酒,一面還要設法改造自家清酒的味道。為了打造獨一無二的地酒,她花了五年時間去復育家鄉的原生酒米「八反草」,並用這種極度「有個性」(難栽種)的米,釀製各種風格獨特且口感創新的清酒,不僅大受好評,廣受女性青睞,也獲獎無數,成功地再度打響「今田酒造」的名號。專家常盛讚她釀的酒口感特別純淨柔和,但餘韻卻很強勁,正如外表嬌小瘦弱、但內在韌性極強的今田美穗本人。
日本美食雜誌《dancyu》副主編神吉佳奈子在片中說:「『要搭配什麼食物才能讓清酒變得更好喝』,算是女性專屬的慾望或需求吧,那些阿伯只會一飲而盡,吃一些重口味的下酒菜,然後就開始互相發牢騷。」侍酒師千葉麻里繪應該就是徹底回應了這份女性專屬的需求,她笑稱自己從小就愛吃,愛上清酒後,把自己的兩項最愛結合起來,對她來說似乎是再理所當然不過的事。特別的是,她會以千變萬化、充滿大膽創意的方式進行餐酒搭配,她所常駐的Gem by Moto清酒吧,如今已是全世界清酒迷必訪的朝聖地,名廚們爭相邀約她合作,也賦予了清酒全新的時尚感。
另一位讓傳統清酒充滿時尚感的,則是第三位主角瑞貝卡。雖生長於紐西蘭,但她心中一直覺得自己跟日本有某種淵源。長大後終於如願到了日本,又因緣際會愛上日本清酒後,便立下推廣日本酒的職志。她的外國人身分雖曾使她遭遇不少困難,但也使她得以跳脫文化框架,做到更多「不一樣」的事。藝術家村上隆與秋田縣五家酒造聯名的「Takashi Murakami x NEXT5」合作案,便是由她發想而生,此案也成功將日本酒推向國際。目前任職中田英壽JAPAN CRAFT SAKE COMPANY的她,經常透過舉辦像是結合音樂、美食與清酒的各式跨界活動來推廣日本酒。她認為女性之所以能在日本酒的世界愈來愈耀眼,是因為女性天生就有良好的交際才能,而她當然也充分發揮了自己的這項才能。
除了將女性溫柔、善感、敏銳、體貼、堅韌、善於交際等特質實際運用在工作上之外,三位主角的另一個共同特色是:不自我受限於許多傳統既定的想法,勇於走出屬於自己的道路。今田美穗說她上中學後就常在想:「幹嘛要一起去上廁所?」「有蟲飛過來就一定要『哇~~』地大叫……吵死了!」也坦率說出自己沒有結婚的慾望。她鼓勵女性要做自己,不需跟別的女生一樣,每個人的獨特性都不該被忽略。千葉麻里繪不滿足於只從書本獲取清酒知識,決定在工作之餘實際到酒廠學習,了解酒是如何釀造出來的。後來她甚至向酒廠提出自己的釀酒配方,希望與酒廠合作,用一種已許久沒人用過的六號米釀酒。該酒廠老闆形容千葉寄給他的合作計畫書是一封「情書」──寫滿釀酒化學方程式與成分圖的情書,令他驚嘆不已,後來他們也真的成功釀出了這款夢幻酒。從小體弱多病的瑞貝卡,家人朋友總是認為她很脆弱、易受傷害,不甘於被如此認定的她,決心靠自己的力量擺脫這樣的印象,而她也確實辦到了。
關於三位主角的工作內容與一路上付出的努力,電影中當然還有更多細膩的描繪,使得整部電影飽含了對日本酒的知識與情感,十分精采好看。或許因為主角是女性,讓人看來有一種溫暖、美好、輕鬆無壓力的療癒感,但她們在工作與生活中所展現的活力與毅力,又那麼教人佩服。從她們眼神與表情中散發的光采,可以真切感受到她們內心對清酒的熱愛。而可別小看女人的愛,當女人投注愛的時候,力量可是非常強大的。這麼說來,過去不允許女性涉入的日本酒產業的未來發展,相當令人期待啊!
文 / 林慈敏;圖 / 天馬行空